【周易下經】第57卦-巽卦?巽卦為風（巽下巽上）－[明]何楷撰《古周易訂詁?卷六》

第十四對：巽?兌

襍卦傳曰：兌見而巽伏也。

【兌陰外見，巽陰內伏。巽、兌乃下經主卦，下經最後始重體而見經。初與四為巽之主，巽本以陰在下為能巽也，彖傳乃謂剛巽乎中正而志行，柔皆順乎剛。三與上為兌之主，兌本以陰在乎上為能說也，彖傳則謂剛中而柔外，說以利貞。蓋終主陽也云爾】。

巽卦：?【巽下巽上】

巽【說文作顨，石經作巽】。小亨，利有攸往，利見大人。

【巽，說文云：具也。下從丌，上從二卩。徐鉉云：庶物皆具，丌以薦之。包氏云：從二卩者，損之又損，順義也。易卦古文作顨，音義正同。顨從丌，從 ，士戀切。徐鉉云： 之義，亦選具也。

愚按：選具而進，恭敬特甚，則是順之義也。故爻辭中有用史巫紛若之語，云：為卦一陰居于二陽之下，故象其德為入，又為伏。總之，巽，順意也。二巽相重，內外皆順，故仍名為巽。卦之名巽，本取柔之卑伏。然一陰生下，二陽遜位而居之，亦有巽義。故當巽之時，陽亦用巽道以懷服乎下。凡巽之所以致亨，皆陽之為也。所謂申命，乃陽事也。有陽以巽之于上，故陰爻之小者能致亨。以初、四兩爻言，陰為卦主，故曰小亨。思致亨之繇，則初、四之所宜往、宜見者可知。自下之上稱往，初往二，四往五也。自二至上，大象肖離為見。二、五以陽剛居人位，皆曰大人。初為小民之位，則利見九二親民之大人。四為近君之位，則利見九五居尊之大人也。卦有四陽，惟二五下比二陰，居中得正，據用事之地，故初四利見焉。若三與上則遠矣。胡仲虎云：上經自乾、坤後，震、坎、艮三男皆用事，至小畜、履、巽、兌方用事。小畜者，小巽之一陰也。下經震、艮旣重之後，至此方見巽、兌之重。巽之繇曰小亨，亦小巽之一陰也。一陰之萌，聖人每抑之如此。八卦之重，上經乾先而坤次之，坎先而離次之；下經震、艮先而巽、兌次之，皆崇陽也。巽次旅，旅曰小亨，離之一陰也；此小亨，巽之一陰也。利有攸往，利見大人，二陰上從，二五之陽也。從陽為陰之利，不從陽不利矣。六爻皆變為震。附載程沙隨占法云：迥初寓餘姚僧舍，筮之遇巽，占曰：有風火之恐而不及害。水幾舍北，火發焚十餘室，至寓舍止。縣取綱維與遺火僧杖之，其占曰：巽為風互體，離為火，兌為毀折，變震為驚懼。初六為內卦之主，不與離應，故曰不及害。巽為寡髪，重巽，二僧之象。反對重兌，兌爲決，二僧受杖之象。其奇驗如此】。

序卦傳曰：旅而無所容，故受之以巽。巽者，入也。

【旅者，親寡之時，非巽順何所容？茍能巽順，雖旅困之中，何往而不能入？唐玄宗不困于蜀道之行，而能以天下授靈武之子乎？唐德宗不困于奉天之行，而能下罪已之詔乎？】。

彖傳曰：重巽以申命。剛巽乎中正而志行，柔皆順乎剛，是以小亨，利有攸往，利見大人。

【重為重複之義。重巽者，上下卦皆巽也。巽順而入，必究乎下，命令之象。卦體陰陽雖不交，而陰皆承陽，有命令下入之象。君子體重巽之義，以申復其命令。申，重復也。丁寜，反覆之意，非是。兩命，剛謂三五，柔謂初四。二五雖據用事之地，而成卦之主在初與四。陰始生而陽巽之，二五其最近者也，故雖剛而有巽義。巽乎中者，九二也。巽乎中而且正者，九五也。或以剛巽乎中正為九二巽乎九五，于本句文理似順，而實非卦意。惟二五剛而巽乎中正，則不暴急以忤物，故命不下格而志可行。不然，下雖欲巽上，而上以恣睢暴戾臨之，下亦何樂于往而利見哉？柔皆順乎剛者，剛雖巽為中正，柔若不順乎剛，何所申其命乎？故又就初四各處卦下，柔皆順剛，無有違逆，所以教命得申，成小亨以下之義也。是則柔順乎剛，與剛順乎中正，合此兩者，所以為巽之體。若徒以一陰潛伏謂之為巽，而不究乎陰畫在二陽之下，有順乎陽剛之象，陽畫在二五之位，有順乎中正之德，則巽之所以致亨者，不可得而見矣】。

象傳曰：隨風，巽。君子以申命行事。

【巽之象為風，亦以其委曲而入于物，無所不順也。風者，天之號令。其吹物也，物莫不鼔動。詔令之入人，亦如風之動物也。隨，相繼之義。天下有風，姤。后所以施命。若風相隨而至，則是申命不一之象。古之出命者，必反覆申戒之，然後其事可行于天下，所以優柔漸漬，以攻民之心。商之盤庚三篇，周之多方、多士是也。命，風象。申命者，申前之命。隨，風象。行事，謂行其命中之事也】。

繫辭下傳曰：巽，德之制也。

【吳幼清云：巽者，柔順卑下以入，則無處而不可入。如利刀之裁制布帛，隨其長短而裁之，無不如意也】。

又曰：巽稱而隱，【巽則能順其理，因時以稱其宜。然其性入而伏，則又形跡之不露】。

又曰：巽以行權，【行，謂不定在一處。權者，稱錘前卻無定，以等物之輕重，而取衡之平時中是也。故彖傳曰：剛巽乎中正而志行。此為行權之本。先儒有云：自漢以來，無人識權字】。

說卦傳曰：齊乎巽。巽，東南也。齊也者，言萬物之潔齊也。

又曰：巽，入也。

又曰：巽為雞。

又曰：巽為股。

又曰：巽一索而得女，故謂之長女。

又曰：巽為木，為風，為長女，為繩直，為工，為白，為長，為高，為進退，為不果，為臭。其於人也，為寡髪，為廣顙，為多白眼，為近利市三倍。其究為躁卦。

【解見本傳】。

初六，進退，利武人之貞。

【變乾為小畜，巽為進退，故疑其究為躁卦，故武初六內卦主爻也。上無應與，欲進而從陽，又欲退而安于下，懷疑不能自決，有進退象。夫民可與樂成，難與慮始，處令之初，未能服令，故在上者利用武人之貞以整之。謂之武，則非聽其柔懦也；謂之貞，則非一于嚴酷也。軍中之法，三令五申，亦巽申象也。鼓之進則進，鼓之退則退，故怯可使勇，弱可使強，人盡雄武矣。變乾為武人，履六三變乾，亦曰武人】。

象傳曰：進退，志疑也。利武人之貞，志治也。

【志疑、志治，俱以初六之志言。疑，亂也。不疑卽治，治則果于從陽，而無進退之惑。故利在飭初六以武人之貞，所以使其志常治而不亂也】。

九二，巽在牀下，用史巫紛若，吉，無咎。

【變艮為漸，互體兌，變坎，初隂在下，二陽在上，牀之象，故剝以牀言。下，牀之足也，指初言。巽在牀下者，言二卑巽于在牀下之初也。足為牀之本，足牢固則牀安；民為國之本，民柔順則國安。初，民象，乃國所賴以安者。九二以陽居陰中，承五之令以致之，民有愷悌之意焉，所謂剛巽乎中也。吳幼清云：巽之時，陽亦當卑巽，故陽爻亦以巽為善。蓋陽為陰所順從，亦必以卑巽待之，若剛強自處，非所以懷柔順服之人也。史謂祭祀時作策書以告神者，巫謂袚禳時為歌舞以事神者。互兌為巫，故有史巫象。紛若，襍出之貌，猶言多方也。互兌為口舌，故有紛若象。二雖巽以下初，猶恐初之未喻也，而丁寧煩悉其辭，以道達其誠意，而祈其我諒。孔子曰使民如承大祭，九二之謂也。雖其紛若似煩擾，然終必志行，吉又何咎矣。變艮為止，牀所以養安也。巽在牀下，亦安止象】。

象傳曰：紛若之吉，得中也。

【得中者，剛巽乎中之謂。夫恭近於禮，遠恥辱也。巽在牀下，視民如神，獨不以恥辱為嫌乎？而非然也。民不可無下也，孝子不諛其親，忠臣不諛其君。諛則人以為罪，而終身與民同是非，同好惡，人弗謂之諛，不以為罪，此之謂民之父母也。故申命行事，紛若而得中也】。

九三，頻巽，吝。

【變坎為渙，互體。兌變震，約象。離變艮，巽卦。陽爻之能巽者，惟二與五，而三、上皆不能也。三之頻巽者，何也？夫所以為巽者，初與四也。三居上下卦之交，以下卦言，已實處上，而欲其巽于初；以上卦言，已實體剛，而不免巽于所乘。下之則心不服，制之則力不能，故頻蹙以待之。頻，水涯。涉水者，頻蹙不前而止。本爻變坎為水，又為憂，故有頻象，與復六三頻復同。或作頻數解，亦通。九三以陽處剛，而勉為卑巽，非其心之所樂也。夫恭曰允恭，讓曰克讓，恭讓豈可以聲音笑貌為哉？故吝】。

象傳曰：頻巽之吝，志窮也。

【志意窮屈。其巽也，迫于不得已，是以頻蹙而不樂也】。

六四，悔亡，田獲三品。

【變乾為姤，互體。兌變乾，約象。離變乾，陰柔無援而承乘，皆剛宜有悔也。而四以陰居陰，得巽之正，為巽之主。在上體之下，居上而能下也。居巽之下，巽于五也。以巽臨下，巽于三也。若初與四兩柔相應，則同德者也。善巽如此，故得悔亡。象為田獵，獲三品，以能得承乘，應三爻之歡心故也。四，上卦之地位，為田。互離為網罟，為戈兵，蒐狩象也。巽利倍，故多獲。三品：一為乾豆，二為賓客，三為充君之庖。乾豆，謂臘之以為祭祀豆實也。三以剛居剛，且與上宗廟應，乾豆象。初與我應，賓客象。五為君位，承五而獻之，有充君之庖象。變則失其所處之正】。

象傳曰：田獲三品，有功也。

【五多功，所獲雖有三品之異，而皆以獻之于君，故曰有功】。

九五，貞吉，悔亡，無不利，無初有終。先庚三日，後庚三日，吉。

【變艮為蠱，約象。離變震，五居尊位，命令之所出也。處得中正，則盡巽之善，而無勿巽，亦無過巽，貞而已矣。彖傳所謂剛而巽乎中正是也。悔對貞言。貞者，不變也。悔者，變也。貞而得吉，故悔可亡。巽多疑，故以無不利決之。無初有終，正所謂無不利者也。無初，以內卦言，先庚三日也。有終，以外卦言，後庚三日也。夫以正齊物，不可卒也。民迷固久，驟用告誡，物情難堪，故初皆不說也。申而命之，使其自化，初雖未利，而終歸于利。轉移密運于其中，而入人甚深，取效甚遠，殷盤、周誥是已。所以取先庚、後庚者，以象言，則當從納甲之說。楊用修云：納甲之說，京房易傳有之。魏伯陽參同契曰：三日出為爽，震受庚西方。八日兌受丁，上弦平如繩。十五乾體就，盛滿甲方東。十六轉受統，巽辛見平明。艮直于丙南，下弦二十三。坤乙三十日，東方喪其明。節盡相禪與，繼體復生龍。壬癸配甲乙，乾坤括始終。其疏云：震象三日，月出于庚。兌象上弦，月見于丁。乾象朢，日月滿于甲。巽象十六日，月虧于辛。艮象下弦，月消于丙。坤象晦，日月沒于乙。此指二、八月晝夜均平之時。若以歷法言，則晝夜有長短。若晝短，日沒于申，則月合于申，朢於寅矣。若晝長，日沒于戌，則月合于戌，朢于辰矣。十二月之中，三日之月未必盡見庚，十五日之月未必盡見甲。合朔有先後，則上、下弦未必盡在八日、二十三日，望、晦未必盡在十五、三十日也。

又虞翻易傳曰：日月懸天，成八卦象：三日暮，震象，月出庚；八日，兌象，月見丁；十五日，乾象，月盈甲壬；十六日旦，巽象，月退辛；二十三日，艮象，月消丙；三十日，坤象，月滅乙癸。晦夕朔旦，則坎象水流；戊日中，則離象火就。已成戊巳土位，而象見于中。納甲之說，虞氏比參同契為備，而坎離戊巳始有歸著，故詳記之，辨在蠱彖下。震巽相薄，震究為蕃鮮，震變巽也。巽究為躁卦，巽變震也。當巽之時，惰窳積而亂基伏矣，故須用震德以治之。震納庚內卦，巽伏震，先庚也。九五變，則三至五又互震，後庚也。曰三日者，三爻之象。以理言，則當從變更之說。十干戊巳為中甲，庚為午衝。甲，仁也；庚，義也，陰陽四時之大紀也。蠱言先後甲，甲者，十干之首，事之端也，故謂之終則有始。巽言先後庚，庚者，十干之過中，事之當更者也，故謂之無初有終。況巽九五乃蠱六五之變。蠱者，事之壞也，以造事言之，故取諸甲。巽者，事之權也，以更事言之，故取諸庚。卦有六爻，故以六日為限，蓋取徹始徹終之意。其有言七日者，則以循環而復本位，故稱七日也。餘說紛紛穿鑿，今皆不取。夫先庚三日，已家諭之矣，而復加之以後庚三日，其不憚諄諄也如是，是則九五之所以為剛巽也。上吉以德言，下吉以化言。巽五一變則成蠱，又以知巽之不至為蠱者，九五之力也】。

象傳曰：九五之吉，位正中也。

【五居中而九得正，剛巽乎中正，此其所以行志也】。

上九，巽在牀下，喪【息浪反】其資斧【漢書：王莽遣王尋屯洛陽，將發，亡其黃鉞，其士房楊曰：此經所謂喪其齊斧者也。應邵云：齊，利也，讀如齊衰之齊。資、齊音同，誤作資，未知孰是】。貞兇。

【變坎為井，五奇四偶，牀象。上之巽在牀下，與二不同。二，巽初者也；上，巽三者也。三在四下，故亦稱牀下，蓋牀足之下也。卦以初、四為巽主，上九以剛爻處絶遠之地，不能與下相巽入，貴而無位，高而無民，初與四莫之與也。不得已而下求三以為應，故有卑巽于牀下之象。然上九業已喪失其資斧矣，雖巽三何益？巽利三倍，故為資。巽為木，二、三、四互兌為金，以金貫木為斧。三、四互離為戈兵，亦象斧。要皆不為上九所有，則喪失之象也。夫資所以施德，斧所以操權，兼德與權而後可以入人。上九之喪其資斧若此，德不足以懷衆，權不足以行令，縱下求三，三又非應，誰其與之？守此為正而不知變，兇可知已。變坎為井，則有上出之功】。

象傳曰：巽在牀下，上窮也。喪其資斧，正乎兇也。

【處卦之上，窮于無與，故巽在牀下，蓋欲以求三也。資斧者，所以巽入乎人之具，而上九已喪失之，雖下求三，自以為得其正應乎？吾則但見其不相入而兇耳，蓋言無之而可也。

按：正乎兇也，釋爻貞兇二字義，作兩句讀。三上皆遠陰，三吝而上兇，故知巽之為巽，不專為陰爻言也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