【周易上經(jīng)】第11卦-泰卦?地天泰卦（乾下坤上）－[清]喬萊撰《易俟?卷四》

?【乾下坤上】

《程傳》：泰序卦：履而泰，然後安，故受之以泰。

雲(yún)峯胡氏曰：自乾坤至履，陽三十畫，陰三十畫，陰陽之?dāng)?shù)適相等，然後為三陰三陽之泰，泰豈偶然哉？

萊按：陰陽各三十畫，乾坤合而為泰，即六十年為甲子，而天地一交之義。

泰：小往大來，吉，亨。

萊按：乾，天也；坤，地也。乾、坤二卦，天自天，地自地也。分陰分陽，至此而乾、坤始合；位上位下，至此而天、地始交，卦之所以名泰也。小曰陰，大曰陽，自內(nèi)而外曰往，自上而下曰來，泰、否反對之卦也。小往者，否之三陰往而居泰之外也；大來者，否之三陽來而居泰之內(nèi)也。天時(shí)人事，幸際斯運(yùn)，何事之不吉，何人之不亨耶？

彖曰：泰，小往大來，吉，亨，則是天地交而萬物通也，上下交而其志同也。內(nèi)陽而外陰，內(nèi)健而外順，內(nèi)君子而外小人，君子道長，小人道消也。

萊按：則是二字一氣貫下，幸之也。以造化言，天地交而萬物通也；以朝廷言，上下交而其志同也；以卦體言，內(nèi)陽而外陰也；以卦德言，內(nèi)健而外順也；以卦之時(shí)言，內(nèi)君子而外小人也。否泰乃消息之機(jī)，泰則君子道長，小人道消也。聖人歷言泰交之盛，雖有陽不能無陰，有君子不能無小人，而扶陽抑陰，進(jìn)君子，退小人，情見乎詞矣。

平甫項(xiàng)氏曰：否言內(nèi)柔外剛，泰言內(nèi)健外順，何哉？健順以德言也。匪人無德，故不言德。

象曰：天地交，泰。后以財(cái)成天地之道，輔相天地之宜，以左右民。

《本義》：財(cái)成以制其過，輔相以補(bǔ)其不及。

萊按：乾坤合為一卦，天地之全體備焉。有天地不可無聖人，財(cái)成輔相，端有藉於后矣。如寒暑晝夜，天之道也，不置閏，不成歲也。治歷明時(shí)，財(cái)而成之也。南北高深，地之道也，不治水，無平土也。封山濬川，財(cái)而成之也。又如春夏發(fā)生，秋冬肅殺，天之宜也。播種有期，斬伐有節(jié)，輔相天之宜也。荊揚(yáng)宜稻，幽薊宜黍，地之宜也。陂塘溝洫，耕耨刈穫，輔相地之宜也。凡此皆以為民也，平土而居，力耕而食，出作入息，家給人足，非聖人之左右不至此，此聖人所以與天地參也。觀泰之大象，而三才之道備矣。

初九，拔茅茹，以其彚，征吉。

《本義》：三陽在下，相連而進(jìn)，拔茅連茹之象，征行之吉也。

程子曰：茹，根之相牽連者，彚類也。

梅邊熊氏曰：此詩之所謂比也。拔一茅而茹連焉，拔一君子而衆(zhòng)君子出焉，以其彚者，各以其類而進(jìn)，自古成泰治之功，必衆(zhòng)賢萃而後能也。

象曰：拔茅征吉，志在外也。

誠齋楊氏曰：君子之志在天下，不在一身，故曰志在外。

萊按：初無事業(yè)可見，論其志而已，在外公爾忘私之義也。

九二，包荒，用馮河，不遐遺，朋亡，得尚于中仃。【馮，音憑，行葉杭】。

萊按：二保，泰大臣也，多戒辭，何哉？蓋泰否反對之卦，有消長倚伏之機(jī)焉，憂之深，戒之詳也。曰包荒，擴(kuò)含弘之量，不以褊心起其怨也。曰用馮河，其剛果足濟(jì)深越險(xiǎn)也。曰不遐遺，不以遠(yuǎn)于我者為可忽也。曰朋亡，不以近於我者為可私也。如此則得尚于中行之道矣。中，不偏不倚也。行，用其中也。茲爻之義，唯司馬溫公足以當(dāng)之。

象曰：包荒，得尚于中行，以光大也。

萊按：包荒得尚于中行，雖兼舉全爻之義，而包荒為重。雖小人得志必害君子，而君子得志必容小人。此等心思，此等道理，何等光，何等大，然後知小人反是者之曖昧褊狹也。

九三，無平不陂，無往不復(fù)，艱貞無咎。勿恤其孚，于食有福【陂彼為反】。

古為徐氏曰：或曰：陰陽交運(yùn)，否泰相仍，時(shí)世然也。雖艱貞勿恤，如之何？曰：平陂往復(fù)者，天運(yùn)之不能無；艱貞勿恤者，人事之所當(dāng)盡。天人有交勝之理，處其交，履其會者，必有變化持守之道。若一諉之天運(yùn)，以為無預(yù)于人事，則聖人之易可無作也。

萊按：無平不陂，無往不復(fù)，聖人到此，也覺得無可如何，提出天運(yùn)必至之孚，以警醒君子，而悲天憫人之情，見乎辭矣。艱貞乃處衰亂大道理，聖賢大學(xué)問。明夷曰艱貞，泰亦曰艱貞，以處明夷之道處泰，尚何咎乎？彼之孚可以勿恤，我之福可以長享矣。平陂往復(fù)之義，先儒論皆未確。萊謂：以地而言，有南北，有高深，無平不陂也；以天而言，日往月來，寒往暑來，無往不復(fù)也。宋司馬溫公變新法，有以黨人報(bào)復(fù)為憂者，公曰：天若祚宋，必?zé)o此事。明王文成禽宸濠，門人曰：倘不濟(jì)，奈何？文成曰：縱不濟(jì)，亦只有此做法。皆勿恤其孚之義也。宋與明，食兩先生之福矣。天地有氣運(yùn)，聖賢有補(bǔ)救，知而不為是計(jì)，私避害矣。漢黨人，明東林，貞則貞矣。艱之一字，尚欠體認(rèn)。

象曰：無往不復(fù)，天地際也。

《程傳》：無往不復(fù)，言天地之交際也。陽降于下，必復(fù)于上，陰升于上，必復(fù)于下，屈伸往來之常理也。因天地交際之道，明否泰不常之理，以為戒也。

平甫項(xiàng)氏曰：四樂於世變，故不戒以孚。三正當(dāng)其變，故勿恤其孚。四居三陰之首，羣陰從之以叛陽。三居三陽之上，羣陽依之以拒陰。此二爻相當(dāng)之地，故曰天地際也。

【萊按：小象不曰無平不陂，而曰無往不復(fù)者，重天道也】。

六四，翩翩，不富以其鄰，不戒以孚。

中溪張氏曰：陽之進(jìn)曰拔茅，以其自下而上，升之難也；陰之返曰翩翩，以其自上而下，復(fù)之易也。

萊按：《程傳》翩翩，疾飛之貌。

《本義》：不待富厚而其類從之，不待戒令而信也。當(dāng)泰之時(shí)，小人處而不出，屈而不伸，鬱鬱久矣。其求出求伸之志，未嘗一日忘也。迨時(shí)移局換，有可乘之機(jī)，翩翩而來，如水就下，如獸走壙，可畏也。易於小人得志之爻不言吉兇，蓋兇雖不兇，終不許其吉也。

按：君子好義，故難進(jìn)易退；小人嗜利，故難退易進(jìn)。如王安石復(fù)相，七日夜而至京師，豈君子難進(jìn)之義耶？

象曰：翩翩不富，皆失實(shí)【顧炎武曰：夫子傳易，四用此字，于蹇于鼎，皆合蒙與順、巽，泰與願、亂為韻，蓋不可曉。或古又有此音】也。不戒以孚，中心願也。

萊按：陽實(shí)陰虛，失實(shí)，陽變?yōu)殛幰病＝允?shí)，則翩翩而來，無一君子矣。人情不齊，必三令五申而後信，不待告誡而孚者，蓋其貪富貴，竊威福，害善良，皆根于心，發(fā)于願，不可遏抑而改移也。

六五，帝乙歸妹，以祉元吉。

《程傳》：帝乙制王姬下降之禮者也。五以陰柔居尊位，下應(yīng)九二，降其尊而順從於臣，如帝乙之歸妹，降其尊而順從於夫也。

《本義》：帝乙歸妹之時(shí)，亦曾占得此爻，如高宗、箕子之類倣此，程、朱不合。

梅邊熊氏曰：易中引帝乙、高宗、箕子等類，皆本爻有此象，故引以為證，非占得此爻也。

誠齋楊氏曰：王姬之貴，不有其貴而貴其夫；君人之尊，不居其尊而尊其賢。此五下從乎二，致泰之治，福溥天下，故曰以祉元吉。與程子合，從程子。

萊按：泰在下，三陽而五不與焉；否在下，三陰而五不與焉。是否、泰之運(yùn)，乃君子小人消長之機(jī)，在臣不在君也。然泰之不終於泰五之柔，當(dāng)任其咎；否之不終於否五之剛，乃收其功，又易之微旨也。

象曰：以祉元吉，中以行願也。

進(jìn)齋徐氏曰：中以行願，居中應(yīng)二，行其志願，非勉強(qiáng)也。

上六，城復(fù)于隍，勿用師，自邑告命，貞吝。

萊按：掘隍之土，積累以成城，如治道積累以成泰也。泰極而否，城復(fù)于隍之象。勿用師者，不可力爭也。自邑告命者，告命不出於王畿也。無保泰之功，坐視至此，可恥孰甚，雖貞亦吝矣。如司馬溫公相宣仁太后，變新法，否極而泰也。迨章惇、蔡京當(dāng)國，城復(fù)于隍矣。泰曰勿用師，夬曰不利即戎，乃知董卓之亂，甘露之變，皆用師即戎之禍也。

象曰：城復(fù)于隍，其命亂也。

萊按：聖人罕言命。否四言命，所以壯君子之氣；泰上言命，所以抑小人之權(quán)。泰變?yōu)榉瘢鞂仦橹^之何哉？